某个夜晚,
应朋友之邀,
漫步于她的公寓中,
感受那悄然蔓延的变化。
我按响门铃,拾阶而上。
在楼梯间,一个蓄着胡子的男人急步而下,
他的西装陈旧,覆着白雪。
仿佛从风雪中来。
在记忆的尽头,
我已站在那扇轻掩的木门前,
慢慢地,我推开了门……——改编自罗伯特·瓦尔泽的
《散步》的第一段
Nadan的最新展览《行变》呈现了乌苏拉·多贝赖纳(Ursula Döbereiner)、弗里德里克·费尔德曼(Friederike Feldmann)、廖文峰、罗伯特·施瓦克(Robert Schwark)、赛贝拉·斯普林格(Sibylle Springer)和于林汉六位国际艺术家的作品,旨在探讨艺术家如何通过对材料、形式、结构、空间以及艺术创作方法的转变,重新审视和界定传统的艺术类别。他们的作品不仅模糊了绘画、素描、版画、雕塑、装置艺术、纺织艺术和建筑之间的界限,也映射了我们所处时代在技术、经济、社会、和文化方面的变革。展览邀请观众在这些边界地带漫步,为我们感知和解读转变提供了新的可能。展览特意选择在Nadan隐蔽的公寓画廊举行,这暗示了转变的后觉性,契合了其进行过程中隐秘和难以察觉的特质:这是一场悄然展开的变化。
弗里德里克·费尔德曼(Friederike Feldmann)、乌苏拉·多贝赖纳(Ursula Döbereiner)和于林汉的作品展现了媒介转变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自动”、“自动化”和“自主”的概念反复被触及,引发人们对这些概念在当代艺术、科技和社会中的意义及影响进行深入思考。弗里德里克·费尔德曼探索了从绘画到素描、从线条到文字、从纸到墙壁,最终延伸至空间的过渡,同时专注于创作过程中的身体动作、材料质感和艺术表现。苏拉·多贝赖纳和于林汉在创作过程中采用了数字技术,包括扫描、打印、复制、3D扫描和摄影。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在这些技术中做出明确选择,而是探索它们在媒介转变过程中相互影响的可能性。这提出了一个问题,即数字技术的融合是否会对传统艺术形式(如绘画)产生影响,以及是否会改变我们对艺术的理解和观念。
赛贝拉·斯普林格(Sibylle Springer)专注于历史上被忽视的女性艺术家及其作品。她试图将这些艺术作品从它们的历史语境中解放出来,并融入当代美学的理念,使我们以全新的角度重新审视过去的作品。
廖文峰和罗伯特·施瓦克(Robert Schwark)常常关注我们日常生活中熟悉的物品。在廖文峰的作品中,他经常以日常物品或自然界的事物为出发点,将它们转化为连接记忆、感知和身体体验的桥梁,为观众提供了体验日常生活的另一角度。他喜欢用幽默且易于理解的方式展示艺术,经常使用娱乐性元素和文字游戏,使艺术作品在贴近观众的同时引发深思。罗伯特·施瓦克的作品则将日常物品或文字简化到它们最基本的形式,逐渐剥离其具象性或叙事性,使它们进入一种模糊的状态。这种不确定性为开放式解读提供了空间,使观众能够自主地探索和揭示作品的意义。
本次展览为观众提供了一个充满挑战和启发的漫步空间,在引导我们超越传统艺术类别的边界的同时,还为理解当代艺术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提供了参考。
——严沁
海外华人 艺术对谈系列 001
这个系列主要关注海外艺术家、艺术工作者,及其生态,自2000年以来,越来越多海外归来的青年艺术家、艺术工作者、策展人值得被关注。一方面是这些人带回来的,来自不同国家的艺术教育系统之影响。一方面是这些人传播的,中国当代文化之现实。
还有其中两个重要议题:如科技和人的困境,可被理解为现代性困境之延续。如身份和人的困境,可被理解为自我认知之觉醒。
通过还原一些展览的思路,通过艺术家和策展人的抽丝剥茧,通过即时的反应,微小且直接的切入到现在。
此对谈由李振华发起,第一次对谈人:于林汉、严沁。
Robert Schwark作品,“Morgen”(左)于林汉作品,“二手笔记”(右)
行变/Wandeln展览现场,NADAN Berlin,2024
QA
李振华:LZH
于林汉:YLH
严沁:YQ
LZH:介绍一下这个展览《行变》(WandeIn)的来由,介绍一下你们这个组合,以及具体的分工。
YLH: ,我先说一下我的想法吧,展览的原由是我一直期待能跟我觉得好的艺术家一起做一个展览,也是受启发,我才开始严肃参与到策展这个工作的。所以我找到了严沁提出了合作意向,因为之前通过跟她的接触我发现她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文字能力也好,同时有艺术史教育背景,也对现当代艺术史有自己的见解,更重要的是我们都看到了一些当下艺术环境和市场上的一些问题,我们想做一点努力去改变这个现象,我作为视觉工作者跟她作为文字工作者的合作可以做到1+1>2的效果吧,也能互相分摊一些工作,因为我作为艺术家我也作为展览参展者,我需要做的工作太多,平行做这个项目还是需要另一位策展人的帮助,也是希望有一个人站在第三方角度看问题,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随时可以作为对方的旁观者,然后我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对接艺术家和挑选作品以及布展的事情上。就像上面说的那样,我们工作的也是有比较明显的区分的,在前期我可能会提出邀请哪些艺术家的意向,然后我们内部先讨论出一个主题可能的方向。然后我们会一起逐个拜访他们的工作室。因为这些艺术家我也都“跟踪”了许久了,所以对他们的作品和工作情况都比较熟悉。严沁的工作在中期比较重要和困难,她需要顺畅的表达我们在前期很模糊提出的主题,因为我觉得wandeln这个展览挑选的艺术家其实比较聚焦形式上的研究,叙述性的作品相对比较少,如果单纯聊形式也比较难转换成可读性较强的文字。wandeln这个词的由来可以让严沁说一下,是她最开始提出的这个词,这个词里的双关意很内敛,也符合这里的艺术家作品的表现形式。在这个展览里的大多数艺术家的作品都是在不同区域中跳跃,反复徘徊着边界线上,时而可以作为抽象绘画看待时而可以作为写实绘画,或者雕塑或者版画。这些反复的视角转换都可以被看待成徘徊状态的漫步。
画廊入口处的展览序言设计
YQ: 是的,就像于林汉提到的,通过比较这些艺术家的作品,我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处在某种转变之中。这种转变可以从具象到抽象、从平面到空间、从文字到绘画、或从手工到数字技术等。对艺术家工作室的拜访以及与他们的交谈也同时让我意识到,这种转变并非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在转变过程中,艺术家在不断探索与徘徊,期待新的可能。所以,我希望找到一个词汇能够同时表达这两种含义,而德语词“Wandeln”正好符合这一要求:一方面,它表示转变、变化,另一方面,也有散步、漫步的意思。中文题目“行变”同样也能够体现这两层含义。而且为了让观众更容易融入展览并获得更好的体验,我们在展览入口处放置了对Robert Walser《散步》的改编文字。我们也很想知道在看我们展览时有什么感受?
LZH:首先说一下这本书《一切现在的,都必须转变》,这是2006年马修巴尼和博伊斯(1921-1986)的一个展览的题目。我想这个时代,冲击对每个人都特别的大,所以转变是必须,也是我们的现实。那么我更想问,这个细微的转向,也就是你们在文字里提到的,从平面到三维,或从一个媒介到另一个媒介,作为一个观察者,这种细微的转变对于每个人来说,好像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一个现实。而我在疫情中提出了“接受主义”,这也跟这些年来因为社群媒体的兴起,所构成的身份多元、多样有关。能不能更多的说一说,每位艺术家的转变的细节,和时间的联系?
YLH: 这本书选的艺术家挺特别的,面貌上马修巴尼和博伊斯的差异蛮大的,但气质的确有不少相似之处,两位艺术家分别是整体变形过程的两个端点。
LZH:另一个就是关于漫步、散步这个概念,Lucius Burckhardt和Cedric Price他们的Fun Palace就是讲这个,尤其还有一个Strollology的词。我想问这个主题所提到的散步、漫步的状态,对应的是什么?
Friederike Feldmann作品,“大海报”,行变/Wandeln展览现场
NADAN Berlin,2024
YLH: 在这个展览里我们讨论的转变更多倾向于使形式的定义边界模糊化,这可能不是一个多么刁钻的切入点,但我认为它是绘画视角里迭代每个时段艺术家意识形态的核心之一,也就值得被反复讨论,因为每个艺术家都是不同的个体。所谓“转变”肯定不是简单的媒介形式的转变,是思维方式的转变。在这个展览里的艺术家们并没有利用多么尖端的科技手段,都是可触及的技术,来讨论在这些传统媒介边缘的微小差异和跨界。比如Feldmann的作品,她的工作方式不是她在展览上呈现的结果,她利用大尺寸的纸张覆盖墙面,为的是能够让作品体量足够变成建筑的一部分;画面上的看似文字状的线条实则毫无叙述性,是书写的动作,但如果将她的作品理解为抽象绘画就又会有问题,因为她的画面上阴影和纸撕边儿的效果又可以被当作写实绘画来看待。我认为她的作品是跳跃在不同定义之间的表现。 因为Feldmann的作品和Döbereiner以及我的参展作品是被放在文章同一组中进行对比的,所以可以说我们三个人的作品都有这个边界跳跃的转变属性,我利用三维模型的数字图像来替代肉眼观察客观世界的方式也是一种对于图像定义的转变,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作为肉眼的理解是片面的,因为观看信息太过盛,这也是为什么我使用了去色的效果,因为这样更接近结构;说到结构,我又希望我的作品可以被当作装置来看待,因为展示方式是我作品的一环,就像这次展览里画面背后的木质结构一样。我认为我是一位画家,但我展览的这件作品里真正用手拿笔绘画的部分并不多,我的画面虽然是抽象的面貌,也的确在讨论节奏和层次,但画面元素又是来自具体的事物如瓜果蔬菜。也模糊了抽象和具象边界。Döbereiner的作品是看似机械图像的输出,但她手工参与的过程很重要,她的作品空间性很强,作品迭代的基础也是来源自己作品本身。对于偶然的保留和半自动化的创作参与过程也跟我在用的工作方式有相似之处,但作品结果又不一样。就像上述的这些工作方式的状态一样,徘徊在不同角度和区域间,有种反复打游击的感觉,也是我所理解的漫步,因为漫步是个过程,不是目的,我们的工作方式也是强调过程,结果不是目的,但是是过程的体现。这个过程不是非黑即白一蹴而就,是迂回在不同道路之间的状态。
Ursula Döbereiner 作品“信号干扰”,行变/Wandeln展览现场
NADAN Berlin,2024
YQ: 是的,转变无论在个人层面还是社会层面,都是不可避免的过程。尽管转变是普遍现象,但古往今来它始终是一个被反复讨论的话题。它不仅标志着关键的时间节点,还反映了我们生活环境或社会的某种变化。我们这次展览中艺术家的作品也体现了这点。例如Sibylle Springer 经常对过去几乎被遗忘的女性艺术家的原作进行再创作。这体现了由 Margit Schild 提出的“美学转变(ästhetische Transformation)”的概念,即艺术家从前人的作品中汲取灵感,从而创作出自己的作品,这是一个有意识的转换过程,是创作中的核心时刻。同时,Sibylle对这些女性艺术家的关注,也反映了当今艺术史研究的现象,即对女性艺术家的日益重视。廖文峰和 Robert Schwark 都对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体进行了变形,但他们采用了截然不同的方式。廖文峰将某一物体与部位或自然物相结合,使人们对习以为常的事物有了全新的认识和思考。而 Robert 则倾向于简化物体的形状,让观者自己去猜测或遐想画中内容,这种联想极具个人性。至于另外三位艺术家,于林汉已经提及,我这里就不再赘述了。在这里我觉得提出的“接受主义”非常有趣,这引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转变究竟是被动的适应还是主动的选择?是无奈的生存策略,还是坚定的抗争,抑或是这两者的复杂交织?
Sibylle Springer 作品,左“behind“, 右“glossy,glory,glamouer”
廖文峰 作品,行变/Wandeln展览现场
NADAN Berlin,2024
YQ: 至于“散步”或“漫步”这个概念,其实没有特定的解释,我认为它是发散的。从艺术家的角度来看,它象征着他们在创作过程中在边界区域的漫步和徘徊;从观者的角度,则可以被视为一种观察和感受周围环境的方式,类似于“漫步学”(strollogy)所提出的。我和于林汉选择了 Nadan 这个空间,也是因为这个展览主题。作为公寓画廊,Nadan的空间具有隐蔽性。我们认为,“转变”这个过程通常在当下是难以被察觉的。也就是说,对其更明确的理解往往是延迟的。因此,我们希望展览在一个较小且隐蔽的空间进行,让观者远离喧嚣,沉浸其中,更容易体验到展览中细微的变化。
LZH:于林汉谈及的转变是空间化的,严沁谈及的则涉及到身份、性别,以及更为内化的。你们如何看待展览最终呈现和NADAN空间,以及陈丹的联系?如何观看这个展览,如何在顺序和秩序中找到每位艺术家的联系?
YQ: 我们一开始是想根据三个空间把展览分成三个部分,比如第一个空间都放Sibylle的作品,第二个空间是Friederike、Ursuala和于林汉的作品,第三个空间展示的是Robert和廖文峰的作品。但后来因为展示效果(例如,廖文峰的白色雕塑适合全白墙面作为背景),我们决定不再按作品的内容布展,而是根据作品在空间中产生的视觉效果和联系来布展。这样,整个展览也会显得更加自由灵动,而不是中规中矩。而且,我们并不希望观众被限制在某种顺序中观看作品,而是可以随意来回走动。
YLH: 我觉得做策展肯定跟做艺术作品本身有诸多相似之处,艺术家在展览中提供的作品也是策展中的不确定性,我们本来是希望以三个空间作为分类的方式来划分三组艺术家,就像文章中的分类一样,但实操层面就做不太到了,可是最后的结果我们还是挺满意的,艺术家都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大家都觉得这是最理想的解决方案。同时我们尽量寻找以平面绘画为基底的多种媒介来丰富展览。因为对于我个人来说(不代表严沁的角度),我看待这几位参展艺术家都是画家,不是因为大家都是以绘画作为主要媒介,而是我本身作为画家看待事物的方式,这个观看习惯来自我过去在德国上学的经验,因为当时我在freie kunst的一个绘画方向的班里,但班里却没有真正以绘画作为媒介创作的学生,这也许导致了我观看绘画是以概念不是以形式。这也就导致其实参展艺术家的作品可以当做一个整体来看的,也就不存在分组和先后顺序的必要了。虽然严沁在文章上的确是有观看顺序的设计。NADAN空间我觉得它其实是一个经典画廊的样式,也可以跟当代艺术的这种新面貌产生,画廊主陈丹比较开放,对选题和媒介选择方向都没有要求。
LZH:关于绘画概念的看法,能不能多谈一些?方法和具体到你工作中的改变?
YLH: 绘画作为概念,肯定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因为我看艺术基本上就是以绘画思维观察,就好像雕塑家画画可能更擅长造型语言的结实程度?设计师做绘画也会更平面剔除塑造,即使我做装置结构也愿意更多以视觉为主去考量,材质,磨损痕迹之类,之前在汉堡deichtorhallen碰到一个策展人(想不起来叫什么了)跟我说:我们都是 “visual animals”。所以这次我在挑选艺术家的时候也会被动本能的选择绘画工作系统和方式为主导的艺术家,讨论以绘画边界为基础的艺术家。但这不代表之后不会往其他的方向去努力。
LZH:确实现在有很多技术辅助下,画家做雕塑,雕塑家画画,不一而足。正是不同的观察视角,才能理解作品的创造基点,及其来源。你也可以谈谈你自己创作中,使用的技法和过程,并进一步讲讲你对绘画的理解和实践。
于林汉作品“二手笔记”,行变/Wandeln展览现场
NADAN Berlin,2024
YLH: 您说的很准确,这种跨界不是特别罕见,这也是当代艺术的魅力之一,因为技术的多元化让艺术家有更多语言上的突破。不能说技术本身是推动艺术发展的关键因素,因为我看古代的湿壁画一样很有感触,但技术的确帮助我们产生了更多的视觉语言。我认为我的创作一直存在一种悖论,我会使用一些比如3D技术,扫描器或者建模软件,但我的目的不是这些技术要表达或者打印的目的。我利用丝网版画的技法,但我看重的是它的间接绘画的能力,而不是复制的目的。我的作品里也会出现一些看似比较相似的形状或者处理,但对于我来说这些重复都是独立的,是一种形态向另一种形态的过度。我会把一个系列当成一件作品看待,像是一本书的不同章节,这也是我的不同系列作品会有面貌上的较大差异原因。绘画是本能行为,我也会享受塑造出写实物像产生的乐趣,但在这批展览中的作品“二手笔记”里,画面内具象的物体并不是为了展示技法,更多是为了尽量贴合数字屏幕效果的同时具备绘画感,我觉得它传达出的信息跟我画面中使用的绘画方式是相悖的。我一直认为作品中的矛盾很重要,也是推动作品前进的关键。
LZH:关于NADAN空间,它有很多生活的痕迹,我记得第一次去看你在NADAN的个展,在厨房我们一起喝咖啡聊天,总有一种在朋友家做客的感受。经典画廊空间,可能也有一定的范式,空间因为作品被消隐,还是融合成为一个整体?
YLH: 对的,我觉得NADAN空间在德国可能是个经典的空间,但也许在亚洲这不是经典式了,是因为在德国有很多公寓式画廊,这其实也很贴合主题,Wandeln本身有漫步之意,是一种缓慢目的性不强的行为,作为居家环境也能让人更放松。我觉得对于当代艺术其实也没有绝对的合适或者不合适的空间,本身当代艺术的目的就是打破边界和适应不同场域。但NADAN的空间有种现代主义的气息,或许让展览里的作品也产生了一种经典式的魅力?这是我们的设想。
Robert Schwark作品“Morgen”,行变/Wandeln展览现场
NADAN Berlin,2024
YQ: 我认为作品和空间是一个整体。这次展览的一些作品实际上是根据空间条件选择的。比如,Friederike的作品尺寸非常大,能够覆盖整面墙,几乎成为墙体本身,这正是艺术家想要的效果。模糊作品类别的界限是Friederike一直在做的,所以当她看到NADAN空间时,立刻觉得这个作品最为合适。有趣的是,这件作品也是于林汉希望Friederike在展览中展示的,这恰巧体现了艺术家和策展人之间的某种默契。还比如Robert的作品《Morgen》,我们是特意把这幅作品挂在靠窗的墙面上,因为这幅画展现的就是窗外的风景,而且窗下暖气片的结构与画面上的窗帘线条也相映成趣。
我们展览的一些艺术家甚至特意根据空间特点对作品进行了再创作。就像注意到的空间居家氛围,Ursula在布展时就提到,她的作品是根据居家环境创作的,她将作品所在的空间视为“客厅”,“客厅”里的插座和窗户都成为了作品的一部分。于林汉之前提到,我们希望自己策划的展览不受潮流影响,更关注作品的艺术性和学术性。但这有时也会给观众带来某种程度的距离感,而NADAN空间的居家氛围则拉近了作品与观众之间的距离。
Robert Schwark作品“Nanan 1-2”,行变/Wandeln展览现场
NADAN Berlin,2024
LZH:除了观看展览,你们如何考虑作品的买卖?艺术或人的价格和价值,你们如何看?疫情后经济不乐观的情况下,艺术家如何继续下去?
YLH: 我个人角度来看,这次我们还是以这种优先艺术性的姿态来策划展览的,也是在非常有限的预算下进行的工作。我们其实都看到了一些当下经济不景气导致的艺术风向的改变,我们的目的也是为了在这种潮流下做一些有限的努力。这不代表我们策展内容有多么高的学术性,只是一种态度,因为我们的眼界和能力也很有限。纯艺术本身是一个曲高和寡的东西,可能策展人正好是一个中介的身份,他们理解艺术也会传达。我们做好传达这门艺术也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这次跟NADAN的合作我们没有对销售有太多的考虑,只是尽可能的多做一些宣传推广工作,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工作。但在我跟这次参展艺术家的交流过程中我发现他们其实面临跟我作为艺术家一样面临的挑战,可能遇到事情的层级不同,但他们并不是我想象的生活那么优越,作品多么好卖,他们在努力做好作品但并不是市场的宠儿,也都通过各种渠道支持自己坚持做艺术。这才是我们要尊重和学习的地方吧。
YQ: 的确,我们并没有特别考虑到作品的买卖,因为我们想做的事情某种程度上是反市场的,这也是我们的态度。然而,我们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去诠释和传达展览的理念和作品的魅力,希望更多的人能够理解并关注这些艺术家。我个人认为,艺术家或其作品的价值是由很多因素决定的,比如所处的时代和环境、营销手段、藏家喜好等等。但我一直不赞同将作品的价格作为衡量其好坏的标准,这有时甚至是一个谎言。所以,我认为艺术家心中有底线、有理想是至关重要的,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能坚持自己的初心,不骄不躁,保持冷静。现在经济不乐观,所以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身为策展人的我们、画廊、艺术机构和政府就越需要帮助和支持艺术家,给予他们继续下去的信心。
廖文峰作品,“用膝盖思考”
LZH:艺术家在今天也许不再是一个专门的职业,理解媒介,理解艺术的转变,同样也需要理解艺术家身份的转变,但又不仅仅是身份上的,还有很多外在和内在的压力。如学院系统和系统外的差异,如市场和非市场的区分,如当代与境内外的不同。我依旧很怀念90年代一起工作的朋友们,好像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建立,同时在打破常规。这也是你们展览给我的,在艺术家和艺术家之间,在人和人之间的温情。
Sibylle Springer作品,行变/Wandeln展览现场
NADAN Berlin,2024
关于艺术家
Friederike Feldmann
艺术家 Friederike Feldmann1962年出生于德国比勒费尔德,目前工作居住在柏林,现任教于柏林白湖艺术学院。
在她的艺术创作中,Friederike Feldmann探索了各种媒介和表达形式之间多层次的过渡。她的作品元素从随机的线条到无意义的字母,表现形式从纸面绘画到墙面创作,最终延伸到不规则的空间。她的作品在这种不断的变形中,一种多层次的表现力被展开,形成了她独特的艺术语言。她以墙面绘画为主要的表现形式,在世界各地的多家重要机构都有过个人项目,也对许多当代艺术家有很深刻的影响。
Ursula Döbereiner
艺术家,独立策展人,音乐家 Ursula Döbereiner 1963年生于慕尼黑,生活工作在柏林和法国布雷斯特。
其作品聚焦于绘画和电子音乐。她艺术实践的核心是手工与数字之间的转换、理念与材料之间的转换,尤其是艺术作品与社会语境及现实空间的关系。她除了自己的个人作品以外,她还参与了各种以艺术组合出现的项目。
她群展和个展遍布在德国各个机构,她曾在柏林国家画廊、科特布斯勃兰登堡国家博物馆、柏林马丁-格罗皮乌斯博物馆、柏林新柏林艺术协会、柏林艺术学院、慕尼黑艺术空间、德累斯顿艺术馆、巴登-巴登艺术馆和法兰克福艺术协会等地展出。在法国,她的作品曾在巴黎东京宫、图卢兹BBB艺术中心和布雷斯特Passerelle艺术中心展出。
Ursula Döbereiner现任教于布列塔尼欧洲高等艺术学院布雷斯特校区“版画/多重图像”专业的教授。
Robert Schwark
艺术家 Robert Schwark 1983年出生于布尔格施泰特,工作和居住在柏林。
罗伯特·施瓦克是一位深入研究视觉感知和人们观看世界方式的艺术家。他的画作乍看之下可能显得抽象,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它们与真实的具象物体有明确的联系。施瓦克的系列作品通常从具有明确形态的日常物体开始,然后将这些物体简化为基本形式,直到它们失去具象身份,进入具象与抽象之间的模糊状态。这种方法使施瓦克能够超越显而易见的事物,看到可能性的愿景。他的绘画对象并不意图拥有固定的意义,而是关于绘画和表现本身的行为。
Robert Schwark的展览遍布欧洲各地,也有德国重要性机构的收藏,如Kunsthalle der Sparkasse, Leipzig,Staatliche Kunstsammlungen Dresden, Kunstfond等等。
Sibylle Springer
艺术家,她出生于1975年,现工作生活在德国不来梅和柏林,她曾任教于不来梅艺术学院和不伦瑞克艺术学校。
Sibylle Springer的许多作品都致力于艺术史、历史和主题。她经常引用其他古代艺术家及其作品,通过自己的绘画重新诠释它们。Sibylle Springer深入探讨女性的角色及其在社会中的表现。通过她的作品,她不断将几乎被遗忘的过去几个世纪的女性艺术家带回公众视野,从而重新回到我们的集体记忆中。Sibylle Springer并不仅仅通过重新诠释旧作来反映她自己的见解,而是描绘我们当前的时代认知。
于林汉
艺术家,独立策展人,1990年生于北京,现工作生活在柏林和北京。
于林汉在其长期的创作过程中,一直探索有关身体结构与功能、健康与疾病以及人类与身体相关物体之间关系的主题。艺术家通过间接观察和图像解构寻求自我发现。在他对绘画的探索中,于林汉深入研究了控制与非控制、人造与自然、有机与无机等二元对立的关系。通过叠加各种随机因素,他努力实现对画布的理想控制,并不断挑战绘画的边界。这种演变使他的作品从二维表面发展到三维形式,从个体作品扩展到空间装置。于林汉的创作以绘画为核心,涵盖壁纸、墙绘、摄影和装置等多种媒介。
他的个展和群展作品在世界各地的画廊,机构和博物馆展出。于林汉曾获得如德国GOPEA基金会颁发的“GOPEA奖”,以及Bella Martha Kunsthaus的驻地项目等奖项,并多次被德国和中国艺术奖的提名。
廖文峰
1984年生于中国江西省。他目前工作生活于德国柏林。
他在创作中特别关注图像和感知之间的关系。视错觉、双关语、艺术史指涉以及符号,交错在他不同媒介的创作中。他的作品经常以轻巧和诙谐的方式,展现隐藏于日常生活中的悖论和诗意。
他的个展和群展分布在世界各地,中国杭州,深圳,瑞士苏黎世,德国柏林等地。
严沁
德国汉堡大学艺术史硕士,独立策展人,现居柏林。专注于身份问题(如种族、性别、文化背景等)的研究,探讨艺术家身份与其作品之间的关联,以及作品如何表现和影响社会中的身份构建和认同过程。
陈丹
陈丹出生并成长于中国,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视觉设计专业,并在国立柏林应用科技大学获得博物馆学硕士学位。多年国内外教育经历和15年的艺术行业工作经验,为她的职业生涯奠定了坚实基础。2021年,她在德国柏林创立了独立艺术空间Nadan,致力于传播当代先锋艺术观念,促进不同背景和年龄段艺术家之间的对话与合作。
凭借对新兴人才和创新艺术的敏锐眼光,以及多年的艺术实践,陈丹作为艺术空间的主理人,已经在国内外获得了广泛认可。